茅谷斯的原始文化

　　茅谷斯是一種古老的民族文化，這種古老的民族文化，具備了她的豐富性和多樣性，并具有與其他文化不相同的特點和風格。

　　第一節(jié)　茅谷斯的原始文化
　　茅谷斯的原始性是由她的外在表現(xiàn)形式和內(nèi)在的內(nèi)容所決定的。外在表現(xiàn)形式就是她的場景模式和裝束及其動作，內(nèi)在的表現(xiàn)形式就是她的表演藝術(shù)內(nèi)容和語言對話。
　　茅谷斯的人類原本文化
　　原本文化是一種復合概念，它包括一種文化的源，也包括文化的流，是文化發(fā)生的源頭。茅谷斯的原本文化蘊含著以下幾個方面的內(nèi)容：
　　首先，茅谷斯大膽地提示了人類文化的本源。人類起源的問題是人類學家、社會學家、民族學家、考古學家和哲學家們最為頭疼的難題，現(xiàn)在通過考古發(fā)掘研究，雖然理清了一些脈絡(luò)，但很多疑難問題尚未廓清。因為很多文化現(xiàn)象人類既不能復制，亦不能還原。人類學家從考古發(fā)掘原始人的遺骨化石，只能從體質(zhì)人類學的角度去分析研究原始人的生理和其他狀況，他們把原始人的生理和其他狀況和現(xiàn)代人作比較，從而得出人類進化的依據(jù)。但在考古發(fā)掘中，完整原始人的骨架化石還是十分稀少的。除了理查德·利基在肯尼亞北部特卡納湖東岸廣大地區(qū)古老的沙巖堆積物中發(fā)現(xiàn)一具170萬年以前較為完整的特卡納小男孩的骨骼化石和莫里斯·泰伊白、翰森領(lǐng)導的在埃塞俄比亞發(fā)現(xiàn)名叫露西的女人（300萬年以前）的骨架外，其他地方還未見有發(fā)掘出人類原始人的完整骨架化石的報道。盡管發(fā)現(xiàn)的這兩具骨架化石是人類學史上的重大發(fā)現(xiàn)，但這些骨架化石不能直觀地傳播人類初始文化的信息。而茅谷斯卻以自己獨特的文化優(yōu)勢，通過形象化的歷史還原，使人們對原始人類的文化有了形象化的了解。
　　其次，茅谷斯的服裝道具是對人類野蠻時代生活的還原。據(jù)人類學的社會演進派的研究，人類最早屬于野蠻人(SAVACFB)。那時野蠻人的特點是食物依賴大自然，當時的集團很小，這些集團成員一生為生存奮斗不息。毋庸置疑，當時的人類還是長毛蔽體，人的私處最多時候就是用樹葉作一遮擋，而現(xiàn)代的茅谷斯則是全身披草，特別是茅谷斯還要配上一條“粗魯棍”（即男根），完全是被野化了的原始人形象。這可以說是把人類最初的歷史還原得惟妙惟肖。另外，前面說過茅谷斯表演時的大部分動作，都是半勾半蹲，行如猿猴，動作粗獷、行為鄙俗，形象地揭示了人類是由猿猴進化來的歷程。茅谷斯的這種表演藝術(shù)把早期人類歷史文化保存下來，這是人類文化史上的一個奇跡。
　　茅谷斯作為一種文化，其中蘊含著很多文化發(fā)生學現(xiàn)象。文化是人類創(chuàng)造的，是人類獨有的奢侈品，每種文化都有自己的發(fā)展過程和規(guī)律。
　　茅谷斯的“粗”和“野”，構(gòu)成了茅谷斯的文化發(fā)生學的內(nèi)核，把男根（即表演茅谷斯時所佩戴的“粗魯棍”）堂而皇之地顯現(xiàn)出來，這除了有前面所說的對人類初始狀況的“還原”的意蘊之外，更重要的是有文化發(fā)生學的意義，文明時期的人往往把生殖器看得很神秘，而茅谷斯卻不然，把男根的本來面目大膽地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中，供人欣賞，供人玩味。把男人最有價值的東西撕給人們看，這并沒有給男人丟臉，相反派生出了生殖器的文化現(xiàn)象。特別是茅谷斯中的男根具有多重功能，也就是土家先民把男根的功能延伸化，多功能化。比如打露水、趕仗（打獵）、御敵等。由此可知，人類的勞動工具也是從男根的啟示中派生出來的。在中國和世界其他地區(qū)一些民族中也常有與生殖器相關(guān)的民俗，但大都與人類自身衍繁有關(guān)，有很大的隱秘性，茅谷斯的男根文化卻體現(xiàn)出人體自身的多重功用和美學價值，為人類的文化發(fā)生學提供了新的視野、新的天地。
　　茅谷斯的原始語言
　　在表演茅谷斯時，也有一些簡單的對話。有時還有一些茅谷斯任意插說。但茅谷斯的語言用兩個字來概括就是“粗鄙”，有時還要在“粗鄙”后面加上兩個字“不堪”。如：在茅谷斯的開頭（老茅谷斯帶小茅谷斯上）對白中，就有這么一組對話：
　　掌壇師：撥普卡，你們來那么多人，有不有個父親？
　　眾茅谷斯：（搶著回答）我是父親！！我是父親??！
　　老茅谷斯：（罵眾茅谷斯）娘賣屄的，你們這些雜種！我才是你們的父親！
　　從這段話中我們可以看到原始社會婚姻的縮影，這與《國語·楚語》上所記載的“九黎亂德”的時代是很吻合的。茅谷斯時代的婚姻狀況是群婚制時代，在群婚制時代長幼無序，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，人們基本上如老茅谷斯所說的是雜種。絕對不是以年齡的大小而論資排輩，年幼的可以向年老的開玩笑，對老年人沒有尊敬的情分。年老的也可以向年幼的說出一些詼諧的話來，按現(xiàn)代的觀點來看是，老茅谷斯“老的不像個老的”，“老年人向年輕人充老子是沒有出息的”。就在當時來說，這就是茅谷斯時代的家庭模式和婚姻模式，這種家庭模式和婚姻模式是現(xiàn)代家庭和婚姻的基石?，F(xiàn)代人類的家庭和婚姻就是從這樣原始的家庭和婚姻狀況發(fā)展起來的。在現(xiàn)代人看來，老茅谷斯和眾茅谷斯的對話，有些難以理解，一般人會斥為是亂倫的表現(xiàn)，并且有荒誕怪異之嫌。但用歷史的眼光來看，這種狀況在茅谷斯時代是合情合理的，并沒有什么不妥之處。
　　除了茅谷斯中的老茅谷斯和年輕茅谷斯的相互戲謔外，在男茅谷斯與女茅谷斯的相互調(diào)情中的對白也是很粗鄙的，有的甚至不堪入耳。如把男女生殖器的稱謂時刻掛在口上，局外人對此很不理解，按現(xiàn)在的觀點來說是一種黃色語言。但在茅谷斯時代，這就是茅谷斯們的正常生活，這就是茅谷斯時代的通用語言！
　　茅谷斯的語言粗鄙也具有文化發(fā)生學的意義。語言是人類交際的一種符號，是人類社會發(fā)展到一定時期的產(chǎn)物，一種民族語言，就是這個民族的名片，就是這個民族的歷史?？梢赃@樣說，語言是人類歷史的活化石，是一個民族歷史和文化的活化石。
　　在茅谷斯的演出中有大量的土家語對話，在這些對話中，又三句話不離粗鄙。罵人說的是粗鄙話，打獵時講的粗鄙話，調(diào)情也是講的粗鄙話，殊不知這些粗鄙語言的文化內(nèi)涵卻十分厚重。這些粗鄙話是人類原始生活的裸露，是原始生活的再現(xiàn)。現(xiàn)代人的語言都是從原始社會鄙俗語言中進化過來的。
　　茅谷斯的表演場景及表演時間
　　茅谷斯的表演場景是一種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環(huán)境融合體。
　　茅谷斯表演的時間，在過去是不能隨便進行表演的，不像現(xiàn)在可以隨時隨地演出?，F(xiàn)在有的地方把茅谷斯搬上了舞臺。為了讓茅谷斯與當代文化接軌，把茅谷斯完全現(xiàn)代化了，成了一種現(xiàn)代舞蹈。在裝束和動作上，為了觀眾和藝術(shù)的需要，作了一些根本性的修改，而真正的茅谷斯表演的時間是土家族人民在過完年后的正月。正如一首《竹枝詞》所描寫的那樣：
　　山疊繡屏屏繡多，灘頭石鼓聲聲和
　　土王廟里人如海，每到新年擺手歌
　　前面說過，土家族的擺手舞和茅谷斯是連在一起表演的，所以，在新年后的擺手的時間也就是表演茅谷斯的時間。
　　茅谷斯的表演場地都有嚴格的規(guī)定，都只能在神堂里面進行，神堂的別稱很多，有的叫土王廟，有的又叫做八部大王廟。而在土家語地區(qū)都叫“月撮”。土家語的“月”就是神，“撮”就是屋，“月撮”就是“神屋”。也有的地方土家語叫“社巴苦”和“社巴堂”，漢語的意思是“擺手的地方”。在神堂里都供有神像，有的是八部大王。在后晉天富五年（公元940年）溪州之戰(zhàn)以后，彭氏入主湘西，彭士愁當了溪州刺史，對湘西地區(qū)進行了殘酷的統(tǒng)治，并有很多特權(quán)要他下面的臣民叫他為爵主。一些原來的土著土家族先民也被強迫改姓彭、田（田就是田好漢，是彭士愁的大將）、向（向就是向老官人，是彭士愁的軍師）。所以在湘西北的土家族中彭氏、田氏、向氏很多，也就是這么一個原因。從此以后，很多地方由供八部大王又改供彭公爵主、田好漢和向老官人。在進行茅谷斯表演之前對場景要進行一番整理和布置。首先要把神堂里外認真打掃一遍，也要把所供的神像進行一番清潔，讓神像現(xiàn)出神威。另外，在神堂前面的坪壩中要樹起飄揚的龍鳳旗。
　　神堂和場地布置好后，就要由梯瑪或德高望重的人帶領(lǐng)大眾來敬神，梯瑪一邊斟酒，一邊唱，還要作揖磕頭，梯瑪唱的是敬神詞（前面已經(jīng)記錄），其中還有一個人專門負責燒香燒紙，其余的人都跟著作揖磕頭。這些所必需的儀式做完后才能開始進行擺手，擺手完后就演茅谷斯。
　　茅谷斯的這些場景，都是一種人類社會初期生產(chǎn)和生活的具體反映，所以說它的原始性是恰如其分的。
　　茅谷斯的裝束
　　茅谷斯的原始性還表現(xiàn)在她的裝束和表演動作，茅谷斯的裝束可以分為幾個類型。
　　茅草樹葉型：這是茅谷斯最原始最古老的裝束。裝束的主要材料是茅草和樹葉，除此之外還有棕片和其他一些草本植物。這一裝束的茅谷斯有龍山縣坡腳鄉(xiāng)、苗兒灘鎮(zhèn)、隆頭鎮(zhèn)、長潭鄉(xiāng)、他砂鄉(xiāng)、巖沖鄉(xiāng)、干溪鄉(xiāng)、洗車河鎮(zhèn)、猛西鄉(xiāng)、洛塔鄉(xiāng)等地方。最典型的是先把茅草用繩子編成五大塊：有兩塊每塊一米見方，一塊捆在頸部，用來遮蔽上身，一塊捆在腰間用來遮蔽下身的；有兩塊有半米見方，分別是捆在兩只手上；有的用棕片把腳捆住，或者在腹部圍一塊棕片。頭上戴枇杷葉或者是茅草做成的圓錐形草帽。這一裝扮型十分原始，充分體現(xiàn)了初民時期的衣著風貌。
　　稻草草繩型：后來在土家族地區(qū)有了稻作文化后，為了方便起見，土家族人就用稻草來做茅谷斯的裝束。還用一些草繩把稻草衣捆住。用稻草做茅谷斯的裝束有幾大優(yōu)點：一是取材方便，不用上山去專門割茅草，在家有現(xiàn)成的稻草，隨取隨用。再一個就是稻草比茅草要軟和一些，穿在人身上比茅草要舒適一些。這一裝束的茅谷斯有龍山賈市鄉(xiāng)的惡壩村、恒咱村等；內(nèi)溪鄉(xiāng)的坡嵩村、滅賊村、五官村等；永順縣和平鄉(xiāng)的雙鳳村、沙撮村、對山鄉(xiāng)的夕鐵村等。這一裝束就是用稻草編織好兩大塊，一塊從頸部圍起來，擋住上身；一塊在腰部圍起來，擋住下身。頭上用稻草扎三條鞭子，高高聳起。這三條鞭子是初民時期沒有剪刀，沒有剃刀，就把長長了的頭發(fā)扎成鞭子，便于勞作。另外，這一裝束的另一特點是茅谷斯還配有一根約兩尺長的“粗魯棍（即男根，男根裝飾的作用主要有打露水、挺雄、示雄）”，在前端還要包上紅布，以達到逼真的效果。
　　綜合型：所謂綜合型就是茅谷斯的裝束既有茅草和樹葉，也有稻草。這一裝束茅谷斯在腰以下都是用稻草，腰以上都是用樹皮或樹葉，頭上大都是用枇杷葉或竹筍殼做帽子。這一裝束的茅谷斯有古丈縣的斷龍鄉(xiāng)的馬達坪村、小白村、保靖縣普戎鄉(xiāng)的惡且村、亨章村、保靖仙仁鄉(xiāng)的仙仁村，保靖大妥鄉(xiāng)的夜咱村，龍山內(nèi)溪棚鄉(xiāng)的巖列壩村、靛房鄉(xiāng)的業(yè)苦咱村、百型村、日阿古主村、他砂鄉(xiāng)的信地村、坡腳鄉(xiāng)的蘇竹村、報格村，干溪鄉(xiāng)的伯那村等。這一裝束的茅谷斯比較復雜，下身是用稻草編成的，有1.5米見方，可以把下身牢牢圍住。上身就用樹葉或樹皮做成上裝，使茅谷斯的裝扮者不能露出一點馬腳。
　　茅谷斯的原始動作
　　茅谷斯因為是土家族對人類初民社會生活的一種復制和再現(xiàn)，所以在表演的過程中它也要盡可能的向人類幼年時期靠攏。在表演茅谷斯時，其動作大都是摹彷的猿人動作。茅谷斯的原始動作突出了“猿”性。茅谷斯在表演時必須雙膝微屈，臀部下沉，全身不停地抖動，讓披在身上的樹葉和茅草“率率”發(fā)響。在行走的時候，是碎步進退，左右搖擺，反復搖頭抖肩，與人們?nèi)粘Ｔ趧游飯@里所看到的猴子動作是完全一致的。特別是茅谷斯還有一個動作叫“克里力kei思”（漢語叫抖狗蚤），演員要快抖快搖，邊抖邊搖，越抖越快。茅谷斯在表演其他的農(nóng)耕和漁獵動作時，也要保持屈膝、沉臀、抖擺等基本動作，把猿人和猴子的動作摹彷得非常神似。在茅谷斯的表演過程中，茅谷斯們之間還嬉笑打鬧，動作粗獷，完全與現(xiàn)代人的正常動作相悖。這樣的表演藝術(shù)不是扭曲人類的形象，恰恰是對人類祖先兩腳直立行走初期的寫真與還原。
　　茅谷斯的人物
　　表演茅谷斯時，有眾多的人物，他們分別是：
　　土王，有的地方稱其為掌壇師。他是一個不做表演動作的人物。無論何稱謂，他是一位比較重要的人物。負責與出場的老茅谷斯對話，有時也向茅谷斯發(fā)號司令。這位人物不化裝，就是現(xiàn)代人的裝束。
　　拔普卡，有的地方也稱之為婆葩池。拔普卡和婆葩池都是土家語對老公公（男性老人）的稱謂。這個男性老茅谷斯在整個茅谷斯的演出中是出場比較多的，他負責帶領(lǐng)眾茅谷斯從事外交、打獵、做陽春等工作。
　　帕妮池，這是一個與拔普卡相對的人物，帕妮池主要跟隨拔普卡一起，也就相當于現(xiàn)在所說的助手，但在具體的演出中不是以主角的身份出現(xiàn)。
　　眾茅谷斯，這些是表演茅谷斯時的標準人物也是主要人物。他們詼諧幽默，嬉笑怒罵，相映成趣。在眾茅谷斯中也有一些女茅谷斯，由于裝束都是一樣，觀眾也分不清誰是男茅谷斯，誰是女茅谷斯。這些女茅谷斯的動作同男茅谷斯一樣，一般與男茅谷斯沒有兩樣，只是在茅谷斯調(diào)情的場景中才知道誰是女茅谷斯。
　　舍左，是茅谷斯中的土家族草藥醫(yī)生。此人裝扮奇特，動作詼諧，也有現(xiàn)代人的一些影子。特別是他戴一副用篾條做成的眼鏡，就脫離了原始人類的氣息。
　　孤魯子，是茅谷斯中的小偷。樣子萎縮，動作麻利，也有現(xiàn)代人的影子。